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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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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7 章

回到B市以後,季雲鶴有段時間常處於郁郁寡歡的落寞狀態,尤其是獨處的時候。同事知曉他請假的原因投以真摯的問候和關懷,吳媽亦格外心疼他的處境,世界的偏愛似乎全都向他傾斜。

後來說不上是哪個節點,季雲鶴自己從憂郁中走出來,他本就不是個沈湎過去的人,活著就得向前看。

年前放假,吳媽好心詢問他要不要跟她一起過年,反正她家就女兒二人,多一個還熱鬧。季雲鶴拒絕了,重要時刻,哪有他一個外人摻和的道理。吳媽只好作罷,碎碎念了一堆註意事項,好似把他當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。

去年這時候,他在煙城與爺爺一起逛超市準備年貨。今年他連煙城都不想回,害怕觸景傷情。其實一個人過年沒什麽大不了的,餘生都要獨自面對,還怕這一天不成。

該有的儀式感還是要有,他決定出門置備年夜飯的食材。換好衣服準備出去,門率先被人從外打開,他看見來人呆滯一秒,“你怎麽…”

“去哪?”江濂瞅著季雲鶴穿戴整齊的模樣,疑問道。

“買菜。”

“哦,走吧。”

季雲鶴看他的架勢是要和自己一起,更呆了。但沒呆多久,雙手插進口袋默默跟在他後面跨出門。商超不算遠,原本他一個人不會買太多東西,沒有開車的必要,如今加一個男人,更加沒有必要。不過沒想到的是,外面正在下雪。

“今年的雪好多啊,感覺沒有停過。”季雲鶴望著飄雪感慨一句,伸出手接雪花,接得差不多,本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捉弄某人,卻不想對方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他的手,“你不會一直看著我吧?”

江濂無語地白了他一眼,冷漠吐字:“幼稚。”

“哼。”

季雲鶴甩幹手重新揣進兜裏,腳步放慢,悠閑地賞著雪。到達超市時衣服上都是雪,拍了半天才幹凈。他抽出一輛推車給江濂,戲謔道:“金枝玉葉的大少爺估計沒進過超市吧,你推車。”

江濂接過把手往前推,睨著他沒好氣地說:“我是外星人嗎?”

“請說出你上一次進超市的時間或者購買的東西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要不說說最近一次的購物經歷?”

“……”

江濂無話可說,衣食住行自有人打理,他確實不需要在意這些事。這也註定此次超市之行他沒有任何發言權,只需要在後面推推車就行。

季雲鶴顯然是個生活經驗豐富的人,挑選蔬果魚肉的動作十分嫻熟,這裏面大半的功勞要歸功於張姨,另一部分則是他認真嚴謹的態度,學了自然要做到最好。

之後兩人隨便挑了家餐廳吃完午飯,逛了會零食區,拎著滿滿兩大袋回家。路上季雲鶴突發奇想地問:“哪裏可以買到煙花?”

“有煙花禁令。”

“誒,那過年的儀式感不就少了。”

到家放好東西,無所事事的兩人鉆進游戲室打游戲。一圈游戲玩個遍,外面的天差不多黑了,該準備年夜飯。

季雲鶴對江濂幫忙的行為深表懷疑,時不時就得偏頭盯一下,好在沒出什麽大亂子,勉強合格。最後上桌五菜一湯,清蒸鱸魚,海鮮煲,番茄燜牛腩,蔥油雞,油灼菜心,以及玉米排骨湯。

“你不回去過年,不怕你爺爺生氣嗎?”季雲鶴還是按耐不住問出這個個問題。

“那又如何?”江濂雲淡風輕地吃著菜,仿佛他問的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事。可是小事嗎?如果挨了爺爺一棍子算小事的話。

做出這個決定前,他反覆捫心自問有必要嗎?季雲鶴是個性格堅硬的成年男人,不需要他的所謂陪伴,偏偏腦海裏季雲鶴呢喃的那句“不想一個人”怎麽都揮之不去。

以前季雲鶴會陪爺爺看春晚,也是除夕夜儀式感之一,即使他和江濂對此並不感冒,無非多了一個相互拌嘴的素材。

十點,窗外突然放起煙花。季雲鶴著實驚訝,興奮地跑到窗臺邊觀賞,盛大的煙火照亮了星星點點的雪花,如九天銀河墜落。“不是說有禁令嗎?”說完他忽地意識到什麽,回頭看向倚靠墻壁的江濂,撞進那雙倒映著璀璨煙火的眼眸裏,“你安排的?”

“你不是說缺少儀式感嗎?”

季雲鶴霎時說不出話來,酸澀,掙紮,反覆煎熬,連帶著前面刻意忽略的悸動,一齊湧上心頭。耳邊聲響不斷,他眨了眨眼,隱下眼瞼的濕意,輕笑道:“好一個霸總做派。”

江濂噙著笑,悠悠走到他身邊,揉揉腦袋,貼近耳朵輕聲說:“感動嗎?”

季雲鶴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,繽紛的色光不斷明滅,好似一場值得墮落的夢境,他選擇用行動來回答。

深夜,陽臺門被人打開,冷空氣爭先恐後地鉆進去,轉瞬夾在門縫裏。“啪嗒”一朵橙紅色的火花於幽藍的夜色裏亮起,煙氣裊裊升騰。香煙燃至一半,門再次被打開,一張厚毯子迎面蓋下,“還想再發燒?”

季雲鶴縮進毯子裏,只餘頭和夾著煙的手在外頭,目光凝在江濂身上,看他將另一側的椅子挪到邊上,同樣裹著毯子,劫下煙頭放進嘴裏深深吸了一口。他們隔著濃郁的煙霧對視,眼前倏忽明晰。

剩下半截煙,兩人交替著抽完,季雲鶴緊接著點了一根。江濂眉心微皺,“你有癮?”

“事後一根煙,賽過活神仙,沒聽過?”

“呿。”

“那你抽不抽嘛?”

江濂頓了會,從季雲鶴手裏取過香煙,成功看到對方得意的傻笑,就一個毛腦袋還怪可愛的。他忍不住上手rua了一把,再順便揉捏臉蛋。

季雲鶴眼神一凝,某些字詞在舌尖打了幾個轉,又吞到肚子裏,沈默地偏頭賞雪。

這根煙結束,他沒再繼續,失神地盯著簌簌白雪。良久,他枕上膝蓋看向江濂,輕聲吟唱:“I really can't stay。”

江濂挑了挑眉,笑著接上:“But baby it's cold outside。”

“-I got to go away”

“-But baby it's cold outside”

“-This evening has been”

“-Been hoping that you'd drop in”

……

“-I wish I knew how”

“-Your eyes are like starlight now”

“-To break the spell”

“-I'll take your hat your hair looks swell”

……

“-I simply must go”

“-But baby it's cold outside”

……

“-I've got to get home”

“-But baby you'll freeze out there”

……

“-I really can't stay”

“-Get over that hold out”

……

歌唱完,兩個人面對面笑得無法自抑。好不容易停下,季雲鶴探身攬過江濂的頭,交換一個深吻,臨了重重咬破他的下唇,含糊地嘆息:“江濂啊。”為什麽非得是你啊……

三月十五,季雲鶴跟隨江濂前往意大利商談一個合作,歷時兩天。本該立即飛回國,畢竟接下來有個合作社的大項目需要籌備,結果江濂突然心血來潮轉道希臘,坐上直升機跨越愛琴海,前往小島度假。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。

“你非得這時候休息度假嗎?萬一這次讓祝昀川搶走合作社的案子,後悔都來不及。”季雲鶴無語地說。

江濂神情古怪地看著他,“你不記得今天什麽日子?”

“什麽日子?”季雲鶴不明所以,翻了下日程表,並沒有什麽特別行程。

江濂嘴角下撇哼了聲,沒再說話。

直升機很快降落到海島,舉目遠望是成片的紅玫瑰花田,別墅隱沒在樹林之後。季雲鶴漫步到花田小徑,眺著連綿的紅,遠處是碧藍的大海和天空,著實壯觀,美不勝收。“這個島叫什麽?玫瑰島?”

“行啊,玫瑰島,通俗易懂。”江濂彎腰折起一朵紅玫瑰,插到季雲鶴胸前的口袋裏,揩著臉頰說:“生日禮物。”

季雲鶴楞住,隨即想起今天確實是他生日,可是……他回頭望向這座種滿紅玫瑰的島嶼,心情頃刻無以覆加到極致。為什麽啊,為什麽要給他準備這樣一件生日禮物,江濂以為他們之間是什麽關系?

他知不知道我恨他啊……

季雲鶴的表情一瞬扭曲,牙關緊咬,眉心擰出兩道褶皺,難言的滋味在胸腔翻滾,碾得心臟生疼。他暗暗深呼吸,迅速恢覆到平常心態,嘴角扯出一抹意外驚喜的弧度,囁囁說:“為什麽是紅玫瑰?我以為你的審美會是奇珍異花。”

江濂撫上季雲鶴的後腦勺,隨意揉亂頭發,勾著肩膀哼道:“合適,符合島主的氣質。”

季雲鶴噗呲笑出聲,彎著眼註視江濂,啄了下他的唇,牽起手向前:“好吧,巡視下領地。”

“我覺得這裏可以開發成一塊旅游聖地,玫瑰島,名字就很適合當熱點,找人推廣出去,應該會很不錯。”

“隨你,反正你是島主。”

含苞的盛放的紅玫瑰搖曳在海風中,疊著層層紅色的波浪,兩人雙手緊扣穿梭其中,風掀起各自的衣袂,發絲與花枝伴舞。他們之間,從最初的無話可說到現在的無聲默契,不過一年半的時間,十八個月,說長也長,說短亦不過人生一粟。

小徑終點是一幢大別墅,邊上有個甜點屋,另有一條木板路延伸到海邊。季雲鶴走到甜點屋,門口的冷櫃裏放置著一個八寸生日蛋糕,插著數字23。

江濂見他盯著蛋糕出神,彎唇道:“現在吃麽?”

“吃吧,反正也沒其他人。”

蛋糕被提到桌上,江濂點上蠟燭,眼神示意季雲鶴該許願了。季雲鶴忍不住發笑;“總覺得你做這些事很違和。”說歸說,他還是閉上眼,半響,輕輕吹滅燭火。

“許的什麽願?”江濂輕聲問。

“說出來就不靈了。”

“說出來,我能幫你實現。”

季雲鶴切下第一塊蛋糕捧到江濂面前,笑瞇瞇說:“我更喜歡自力更生。”江濂接下蛋糕,對他這個說辭還算滿意,這才是季雲鶴嘛。

傍晚他們坐到礁石上看日落,海風呼嘯,吹得眼睛有些睜不開,只能狼狽地調換方向。漸漸地月亮爬上柳梢,不遠處的紅玫瑰花田鍍上一層柔和的銀輝。

季雲鶴偏頭看江濂,對方剛好轉頭看他。他忽然情不自禁地撫上江濂的臉,這個動作向來只有江濂會對他做。

“江濂…”

“嗯。”

要說什麽呢?能說什麽呢?所有符合當前語境的話都不適合出現在他們之間。江濂,為什麽非得是你啊……

度過一天相當不錯的生日假期,愛好工作的兩人第二天飛回國,投入到接下裏的合作社大案中。

幾天後的商業酒會,江濂帶上季雲鶴和行業領導打交道。季雲鶴全程的註意都在會場另一端的祝昀川身上,好不容易逮住對方要上洗手間,他湊到江濂耳邊說上個洗手間,然後不動聲色地追著祝昀川而去。

“祝總。”

祝昀川聞聲看去,面色稍顯冷淡,語氣也不怎麽客氣:“是你啊,江濂的小情人。”

季雲鶴沒在意祝昀川的態度,走到他跟前,用只有彼此聽得到的聲音莞爾:“如果這個小情人可以幫你拿下合作社大案,再讓你的死對頭天河集團陷入危機,不知道有沒有資格和您談談?”

祝昀川眸色凜然,冷聲質問:“你要背叛江濂?”

“準確來說是報覆,”季雲鶴接著說,“您可以查查,我原本是首都大學的學生,被江濂強行退學,並不是自願跟他的,共同的敵人就是朋友,以江濂對我的信任,我可以輕易幫您達成目的。”

祝昀川沈默了會,聲調平淡許多:“你的條件?”

“一千萬,以及送我出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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